豆芽

[all武道/武中心]囚笼游行

  要素混杂的非典型吉原AU

  有一点点黑泥,还有人不是那么正常

  稍微稍微有一点点的原作元素剧透

  

  ---

  

  当手腕被抓住,盏中酒水泼洒而出淋湿花纹繁杂的衣物的刹那,花垣武道的心脏下意识一紧,胸口仿佛创伤后应激障碍般骤然传来了并不存在的疼痛。他抬头,与身前神色揶揄、好似很满意自己这般反应的灰谷蘭对上了视线:“……非常抱——”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色忽地向后旋转。花垣武道被灰谷蘭轻松撂倒在榻榻米上,下颚骨被对方粗鲁地捏住抬起,黑黄相间的长辫尾端缓慢扫过自己的脸颊,实在是令人心惧的触感:“样貌、仪态,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好,如今却能安然无恙坐在吉原最高置屋的你……看来的确是【梵】决断错误了。”

  

  男人状似后悔与失望的话语,与之相伴的眼神却流露着赤裸的笑意。那双浓郁得像是要滴落的紫色眼睛与当时如出一辙,武道的手指动了动,无法扭头抵抗灰谷蘭的他只能将目光移开:“要是决断错误……一开始就应该放我走吧?”

  

  

  “哈哈,抱歉抱歉,毕竟我们只负责抓人呢,要怪,就怪发布了无聊花魁政令的愚蠢天皇吧?”

  

  冰冷的黑色金属长棍被插在跟前的水泥地面上,花垣武道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听见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事不关己的讨论声,眼神因恐惧而变得一片模糊,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出的泪水沾湿了整张面颊。

  

  “简直搞不懂老哥的脑回路……把刚刚那个人抓了更好点吧?”

  

  “哈哈,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能这么恰好出现在我们面前——怎么说,缘分?——喂,鹤蝶,你怎么看?”

  

  “……………随便。”

  

  勉强残留着清明的大脑迟钝地处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在路上被莫名其妙的一推,好死不死挡住了这群人的去路,自己就……成为了那名逃窜者的替死鬼。

  

  被当做物件一般扛在那个沉默的黑发男人肩上,花垣武道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对方半分。耳膜嗡嗡作响,他模糊地听见先前将自己一脚踢飞的男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的欢悦语调,宣告着他无路可逃的命运。

  

  “恭喜恭喜,三町吉原的新任花魁大人♡”

  

  

  花魁……是什么?

  

  因某位昏庸的前朝统治者被性格刚烈的吉原花魁触怒——“花魁应当是吉原最听话而乖巧的附庸,除了讨好上位者不得拥有自我”,这般令人咋舌的荒唐政令被公布于世。

  

  彻底失去行动的权利,被铁链锁在逼仄的置屋中央,禁止同外界有任何交流,只需做一个顺从的人偶等待权势者的临幸……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明是处于吉原最高位的“花魁”,却逐渐成为了尚且拥有些许自由的吉原男女敬而远之的对象——而于政府一再的更改和妥协之下,花魁不再从吉原内挑选,而是在全国五町的后三町中,由名为【梵】的执行部队寻找适格者带回,无需遵从意志,无需听从理由,被抓住……即为花魁。

  

  可怜的玩物,悲惨的囚鸟,最为不幸的提线木偶。这就是所谓……三町吉原的“花魁大人”。

  

  

  “一开始就放你走……啊。”

  

  室内一片静默,只有壁灯摇曳的暖光昭示着时间的流逝。灰谷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武道,对此人刚才那一句缅怀无用过去的话语并不理睬,思绪已然飘向了别处:说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这个人回来?

  

  “带着这么没有特色的普通人回去交差,应该挺有趣的吧?反正这家伙最后怎么样也与我无关。”

  

  ——哦,对。

  

  清晰回忆起当初所想,灰谷蘭落在花垣武道身上的视线逐渐变得饱含深意起来。三年,同眼下一般令人不快的态度,一如既往看不懂到底在想什么的眼睛,以及对周围人和事的影响程度……让鹤蝶生出过软弱的恻隐之心、让自己曾说出“顺从、恐惧的眼神,这家伙也不例外”的弟弟——那家伙对花垣武道展现出的令人意外的暴虐与压制之态,都让灰谷蘭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果然是彻底小瞧了这个名为花垣武道的“普通人”。

  

  你应该无趣才是……拇指指腹恶意地摩挲身下人的手腕内侧,灰谷蘭舔了舔后槽牙,抬起头最后看了眼被窗子分割成几份的月亮。

  

  

  

  “是要去见Draken吧?”

  

  乾青宗手中的动作停滞一瞬,尔后又沉默地继续在武道的发间点缀头饰与珠玉。武道把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撑着脸盯着镜子里一身沉重衣装的自己碎碎念道:“我想也是啦……毕竟这种打扮,不是身为首相次子的Mikey君就是众议院议长的长子Draken君嘛。”

  

  “脸上的妆花掉了。”

  

  “哦、嗯嗯……不好意思啊。”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环节,乾青宗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他拿起脂粉盒重新坐回武道面前,不出半会儿就将被手掌蹭花的妆一点点补救了回来。完成最后落笔的软刷在身前人被晕红的侧脸停留半晌,细长睫毛下的青色双眸轻轻闪烁,最后在武道不确定的疑问声下回归平静:“……完成了。”

  

  还以为出了什么严重纰漏的花垣武道松了一口气:“喔,谢谢青宗啦!”

  

  “等等。”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手。武道手掌的温度让乾青宗如同被火焰燎过一般下意识想要抽离,却又在不可名状的情绪支配下成功抵抗了这番会引起怀疑的、欲盖弥彰的举动。他神色如常,像是毫无私心地开口:“花垣,你的手还没擦。”

  

  要是去见重要客人的时候手上还沾着脂粉,那可就是“不敬”了。武道忍住了把手往衣服上蹭的举动,任由护卫牵起自己的手用温水打湿的毛巾擦拭:“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把武道送出置屋,并交到在门口等候的九井一手上,乾青宗有些出神地想着花垣说的下一次会是何时——今日过去就是整整第三年,如果现下去见龙宫寺坚的话,下一次应该就是午时过后……也就是与首相之子佐野万次郎会面之前吧。

  

  没有能在吉原活得过一年的花魁,他们不是选择自杀,就是在以一年为期限的古老政令下度过腐烂的每时每刻,最后以被划破脸颊、废掉手脚丢出吉原的方式重获自由——本该是这样。

  

  然而花垣武道的存在,已经让吉原三年未再选举过新的花魁了。

  

  “可可君,怎么了吗?”

  

  被这一声换回游离思绪的乾青宗抬眼看向被喊出姓名的好友,此时此刻的九井一扶着武道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脚步像是被钉死一般迟迟无法迈出:“花垣……”

  

  简单的两个字中蛰藏的微妙情绪使乾青宗在霎时间意识到了九井一想要说出口的话语,他把手放在对方肩上推了推,在那双含着不甘与踌躇的漆黑眼眸的注视下轻轻摇头。

  

  从顶楼的置屋走到阁楼中层的路程并不长,哪怕不摆任何排场去见客,护卫一左一右护送花魁的程序还是必要的。在抵达标的的接待室门前,九井一松开了花垣武道的手,在对方朝自己露出感激的笑容时勉强给予回应,紧攥着拳头目送着与当年的少女几乎重合在一起的背影踏入朱红色的门槛,最后只留下一声无情的落锁声。

  

  九井一一拳砸向墙面。

  

  …………为什么这群人还没有厌烦?

  

  龙宫寺坚也好,佐野万次郎也好,为什么整整三年过去………抓着花垣武道这样的花魁不放又有什么意思?

  

  恍惚间,那间被明艳的烈火咽食的房间再一次浮现于脑海。被推倒的烛台,燃烧殆尽的流苏帘与花魁装,坍塌的房梁轰然砸下,与骤然拔高的烈焰将两具面目全非的躯体在眼前彻底吞噬。他只能堪堪将面容被烧毁的好友从火海中拉出,尔后……便再无能为力。

  

  “……阿乾。”

  

  仿佛被极寒之地冻凝住的墨色眼珠缓缓向侧旁挪动,九井一注视着乾青宗半边面颊上狰狞的深色烧痕,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对方开口:“……赤音已经死了。”

  

  “我们不能再………”

  

  

  

  “喔,限定花魁。”

  

  武道在进屋之前还告诉自己要保持仪态,虽然做不到风情万种,但彬彬有礼之类的还是不难的。结果被里头的人这么一喊,武道立刻像被狠狠踩到了尾巴骨似的立刻绷不住了:“Draken君……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这么叫了吗……”

  

  “噗哈哈哈!这有什么!”被称做“Draken”的金发男人没忍住笑了出声,抬起手招呼武道来到了自己身边,“行了行了,不用在意有的没的,喝酒。”这么说着,还没调整好和服下摆的武道就被对方拉着手用力一拽坐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武道:“?!?!”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的下半身没有传来微妙的凉意,花垣武道甚至会产生衣服已经被撕裂的恐怖错觉。而且Draken这一下拽的让他的屁股摔得生疼,说不准衣服没裂屁股先裂成了两半:“等等等等……!Draken君你先喝……”

  

  “好啦,你这家伙真麻烦。”

  

  Draken侧过身,将坐着的武道抱起放下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把对方膝上的和服整理了一遍。借着身高优势他垂眸打量了一番武道头上的装饰,狭长的双眼眯了眯,然后抬手把那些钗子珠子全部拿下来丁零当啷地丢在了桌子上,顺势轻弹了一下武道的额头:“搞定。”

  

  “!Draken君!你怎么又擅自……”虽然很感谢对方让自己头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但武道还是觉得非常困扰。如果是留宿倒没什么问题,但之后还要去和别的客人会面,重新梳理一次就会费时又费力……

  

  “那种东西沉得要命,给你打扮的家伙是想让你的脖子断掉吗?”

  

  看出了武道的犹豫,Draken喝下一口酒,颇不赞同地用指间敲了敲桌面。片刻后他随手拿起一根细钗上下看了看,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向武道:“你过来,我给你重新弄一个。”

  

  推拒连一个来回都没够,武道就被Draken不容拒绝地拉进了怀里。老实说他的头发现在处于一种半长不长的尴尬状态,更别说还带着卷……乾青宗近来帮他梳妆时都会花上好一段时间,不知道Draken会把这些不听话的头发弄成什么样子……

  

  安安静静坐在对自己来说已经极为熟稔的男人的腿上,花垣武道感受着发丝被指间梳过的触感,胡思乱想结束后开始盯着桌上闪着光的流珠饰品发起了呆。

  

  “武道……跟我走吧。”

  

  寂静的房间冷不丁响起Draken沉静的声音。武道还没从令人放松的走神状态中完全脱离,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将掌中最后一缕黑发缠上怀中人脑后的发髻,Draken的喉间动了动,像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强势而将音色放缓:“……我的意思是,武道,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

  

  慢慢把最后一颗莳花放入发间,Draken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答。手指顺着未被绾上的头发一路下滑,探入被遮盖住的后颈最终停留。男人的另一只手掌将花垣武道的侧脸转向自己,微微俯身,在对方的唇上留下了一个克制的亲吻。

  

  

  “噗……这是什么怪模怪样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像你啊。”

  

  

  

  睨见花垣武道的身影从门后出现,因为在外头干等心情极不美妙的三途春千夜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然而等他注意到武道头上顶着的发髻时,男人原本松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乾青宗就是这么给你折腾的?”

  

  Draken梳的头发朴素又好看,但对于一名要去见客的花魁来说却远远不够格,所以三途这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潜意识告诉花垣武道不能把“这是Draken编的”这一事实交代出去,但他也不能让三途把锅全都扣在无辜的乾青宗身上。于是武道硬着头皮做出一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对打着伞走到自己身边的护卫撒谎道:“啊哈哈……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给弄散了,我只能对着镜子勉强整理一下……”

  

  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出了一身冷汗的武道连忙迈开步子往前走。三途轻哼了一声抬腿跟上,还不出十步,就听见身旁传来了看热闹的围观者的闲言碎语。

  

  “感觉这位花魁只有在盛装出行的时候才能看得过去啊……平日里……”

  

  “喂,你不要命了?!花魁大人身边的那位——”

  

  这样不中听的声音向来是常有的事。毕竟在吉原这个惹人流连的温柔乡之中,身为百花之主的花魁竟只是一名至多算得上清秀的男性。哪怕不时会有人给予“阳光”、“可爱”之类的评价,但在将样貌作为评判的头等地位的嫖客的心中,花垣武道离花魁的确还有不少的距离。

  

  “这一次是说你人靠衣装。”

  

  三途春千夜收回了往声源处看去的阴冷目光,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是在等待处于议论中心之人的反应。然而武道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照单全收、毫不在意被他人贬低的模样让三途没来由地怒从心起,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软弱无力,一点脾性都没有的花魁……真是扫兴。”

  

  这样的家伙……同先前所有无能的花魁一样,他没有任何需要付诸忠诚的必要。三途十分确信,如若花垣武道不属于吉原,自己一定会第一个将对方从此处铲除。

  

  “不不不……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吧?三途这么说也太武断了。”

  

  “呵……”回忆起过去的三途瞥了眼面色通红的武道,转动伞柄将其塞进了后者手里,面上的笑容怪异又嘲讽,“你所谓的脾气……是指没脑子冲进人堆直接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事后被轮番审讯的那次?”语毕,他也不等武道回应,径直转头就走。武道慌里慌张地接住险些掉下去的阳伞,再次抬头时对方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背影:“等、你怎么就只提这个啊?!明明还有别的事吧!”

  

  

  “这所谓花魁的样貌果真是平平无奇……嗝……”

  

  那日深夜,结束了冗长宴会的花垣武道正走在返回置屋的路上,却被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露宿嫖客拦住了去路。或许是他身旁只跟随着两名护卫而显得有些寒酸,领头的那人用轻佻的神情逼近武道只看了一眼,就嘲笑般的吐出了无异于羞辱的话语。同行的醉汉起哄般发出大笑,在刺耳的吵闹声中,不知是谁煽风点火般又说了一句:

  

  “吼吼,还不止呢!不仅是花、花魁,他的随从也尽是些容貌损毁的残次品……哈哈……这叫什么——物以类聚!”

  

  被赤裸裸地挑衅本就在忍的花垣武道:“……………………”

  

  吉原的花魁被冒犯一事本就应当迅速果断地处理,但碍于花魁本人的态度或指令,随行的护卫又不得不做出妥协与配合。三途春千夜的眼神恨得像是要吃人,本想无视花垣武道直接出手让这群蠢货就此闭嘴,然而花魁本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哀嚎声穿透耳膜,嫖客们捂着脸发出痛呼,给了他们一人一拳的花垣武道回头看向神色如常的乾青宗与化身为呆头鹅模样的三途春千夜,语气非常尴尬:“呃……花魁打人应该没事吧?……大概。”

  

  当然,事后的处理全都交给九井一负责了。那个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保持着“……”的表情盯着端坐在跟前的花垣武道半晌,最后只能认命般开口:“……虽然只是小杂鱼,但为了避免风评下降还是需要出面解释……反正到时候你就在台子上安安静静坐着,我给你解释,懂?”

  

  自知理亏的武道摸着鼻子乖乖应声,按理说接下来事情就暂时结束了。然而好巧不巧……第一次拜访新花魁的佐野万次郎和龙宫寺坚在没有和任何知会的情况下径直抵达了现场,并且把花魁打人事件的全过程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花垣武道在知晓二人身份后僵硬紧张得险些变成木头人,而龙宫寺坚在沉默了片刻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和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武道勾肩搭背起来:“你这家伙是哪里来的限定花魁,居然还会打人——”

  

  佐野万次郎勾起嘴角“嘿”了一声,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眼注视着花垣武道的目光让站在一旁的三途春千夜无端脊背一凉。他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不稳,说不出来的烦躁与厌弃感犹如菟丝缠绕胸口,原本清晰的视野仿佛被漆黑的墨汁泼洒,发作的前兆驱使他离开了有花垣武道存在的空间。而等三途终于从间歇性的失控中回过神来时,他的身上已然沾满了肮脏的血液,前夜那些对武道大放厥词的嫖客被他踩在脚下,成为了再无法开口的死尸。

  

  

  

  花垣武道在看见坐在榻榻米上的青年人后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原本可以束成高马尾的长发被剪得只剩约摸遮住耳垂的长度,使其主人的气场瞬间凌厉了许多——不过这般气势在对方看向自己时顿时散了个干净,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扬,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斥着纯粹的欢愉:“来啦!”

  

  “哇塞……千冬你剪了头发我差点认不出来!”武道快步走到年轻军官身边坐下,眼神里盈满了羡慕之意,“怎么说呢……感觉更成熟了!”

  

  “喔,是吗!”松野千冬把拳头抵在嘴边欲盖弥彰地轻咳几声,白皙的脸颊隐隐有可疑的红晕浮现,“毕竟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总之谢啦武道。”

  

  放眼整个吉原,武道和千冬的相处模式绝对是所有人中最为轻松的。用前者的话来说就是“感觉像是超级好的兄弟!”,而用后者的内心所想形容就是“呜哇,这不就是超亲密的情侣吗!”松野千冬这点昭然若揭的心思落到其他人眼里完全暴露无遗,可惜在花垣武道跟前全部等同于零——毕竟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话题就是喝酒与夜市,找到了同好的武道简直把千冬当成了亲得不能再亲的哥们,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突兀出格。

  

  

  “年纪轻轻就当上少将,真是前途无量啊!今个儿我们这些老人都有内人做陪,怎能让松野少将无趣地自斟自酌!要我说,配得上你的也就只有吉原花魁了!”

  

  回忆起三年前那场暗藏锋芒令人头疼的酒会,松野千冬唯一感谢的就是那位意图展现军队财力魄力的大将强行把花魁请来给自己作陪一事了。当初松野千冬根本不指望他们能把花魁真的叫来,所以当花垣武道真的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他真情实感地表现出了讶异——本应与拥有首相地位的高层饮酒作陪,眼下却现身去陪一个少将,这对花魁本人来说无异于自降身份了。

  

  “请用。”

  

  “啊,谢谢。”

  

  松野千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关如今时代的“花魁”的传言。但他能力甚微,吉原之事离他的生活也太过遥远,即便松野千冬有心想要为这些身不由己的可怜花魁提供帮助,但碍于种种复杂的原因也一直无法得以实现。

  

  稍微有些食不知味的千冬望着清澈的酒盏叹了声气,双目无神地扫视了一圈面前精致的菜肴,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唉……没意思……还不如在街边喝酒痛快……”

  

  “…………四町港口夜市的啤酒……”

  

  等松野千冬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声源处时,身旁的花魁瞪着眼睛一幅自知说错话的惊恐模样。青年见状下意识拉起对方的手腕用力摇头,等身边人冷静下来后才松开禁锢。所幸二人的举动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待双方都整理好情绪以后,松野千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捏紧手中的瓷杯率先开口,语气异常悔恨交加。

  

  “不仅是港口夜市的啤酒……三街的烤鱼也超好吃的啊……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啊可恶……”

  

  “嗯……嗯!?”

  

  

  把军装口袋里装着的透明袋放在武道手上,松野千冬指了指里面正安静躺着的几颗小草莓,在武道好奇的目光下解释道:“喏,你家阳台上那株罐头植物,我给你挪到花盆里照顾了,没想到居然是草莓。”

  

  “!唔哦!我一直以为它再也不会长了……!”花垣武道闻言惊喜地看向掌心里鲜红可爱的果实,字里行间对年轻军官的崇拜似乎更甚了,“真的太谢谢你了千冬!”

  

  “我最近经常在四町办事,工作结束后顺便去你家里打理打理也不麻烦,不用什么谢不谢的。”千冬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后又拿起放在膝边的牛皮纸袋递至武道面前:“啊,还有。我去港口夜市逛了逛,吃的没办法带回来……所以挑了一串这个给你。”说话的音量在来到最后几个字的地方可疑地减小,千冬的眼神游移片刻,神情在武道拆开纸袋拿出礼物、并对其露出笑容的刹那得以放松,卡在喉咙里的真心话终于磕磕跘跘地蹦了出来:“咳,虽、虽然看起来有点朴素,但是我觉得肯定适合你——”

  

  清脆的撞击声陡然闯入耳膜。

  

  红黄相间的织绳缠绕在裸露的手腕上,与红狐挂坠一同穿过两枚花纹精致的铃铛,花垣武道把手举过头顶,碧蓝色的通透双眼中径直倒映出青年人呆愣的模样:“真的很好看——不愧是千冬!”

  

  这样的……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可以再和我待久一些吗?可以不要去见Mikey吗?你会愿意等我带你离开吗?

  

  松野千冬本想抬手触碰花垣武道的脸颊,但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闭上眼叹了一声。他含着笑应了声“我的品味那肯定没问题”,转而举起盛着清酒的杯盏一饮而尽。

  

  越过窗棂的阳光明媚而刺目,花魁游街的正午时分……即将要来临了。

  

  

  

  一门之隔外的街道充盈着热络的欢呼与议论之声,三味线与和太鼓的合奏隐隐传入耳中。乾青宗为武道最后整理好鲜艳厚重的腰封,垂落的眸光落在了对方腕间不合时宜的铃铛手串之上。

  

  “这个,摘掉比较好吧?”

  

  他没有询问这是谁赠予的,毕竟无论回答如何,也不过和武道归来时变更的发髻与装饰一样,只是在徒增不快而已。乾青宗保持着缄默接过武道摘下的饰物,金色的铃铛轻轻落于掌心,轻盈的摇曳声在他合上手掌的顷刻销声匿迹。

  

  “好了的话就穿上这个吧。”九井一将托盘上那双将近二十公分的木屐置于地面,伸出手将武道的十指捧在掌中。花垣武道一向不擅长这个,每一次面对这种阻碍人正常行走的木屐时永远都是一幅苦瓜相:“哈啊……这也太难……——?!”

  

  还没能完全保持平衡,九井一便突然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疼痛让武道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摇晃的身体又在下一秒被乾青宗从后方扶住,最后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静默无声的拥抱。

  

  出乎意料的事态发展让武道有些无措。他动了动嘴唇,却忽然什么也问不出口。略显冰凉的指节贴上身前人被几缕黑色发丝遮挡的前额,他看见九井一深深低下头颅,在自己惊诧与不安交错的目光中,好似要用尽一切气力般艰难地开口:“逃走吧……”

  

  九井一看不到对方的反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所以,一起逃走吧。”

  

  

  

  究竟是如所有花魁一般服从命运直至迎来惨淡的结束,还是堵上性命从此处逃离?

  

  

  “花魁道中——”

  

  

  亦或是……等待着被某一人买下,以崭新的附庸身份迎来自由呢?

  

  乐曲与鼓点奏响,在绚烂繁华的游行街道上,不知去向何处的茫然囚鸟又一次站在了暗无天日的吉原、那熠熠夺目的阳光之下。

  

  

  

  

  Fin.

  

  

  

  似乎吉原的每个人都想要武道做出三个选择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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